热搜|想用一块屏幕改变命运 远程教育扶贫还有许多艰难

你是一名出身偏远农村的中学生，在家乡的一所县城中学就读。老师们虽然很努力，但没办法为你提供大城市名牌中学那样的教学质量。在无奈的现实面前，家长和你自己对学业或许都没有太高的期待。

　　但是，如果你还有另一批老师，他们来自全国最好的那些学校，人大附中、北京四中、成都七中……这些名校名师通过互联网跨越千里，在你面前的屏幕上出现，和身边的老师一起为你传道解惑，你的未来会不会因此改变？

　　2018年底，描写成都七中直播网校的文章“这块屏幕可能改变命运”曾引发热议，有肯定也有质疑。不可否认的是，这些年里，很多机构和人，都在为用科技实现教育公平的理想而努力。

　　从统计数字来看，他们已经有不小的收获。据教育部官员公开的数据，2015年以来全国338个县（包括175个国家级贫困县）已投入1194亿元新增教学仪器设备，并新增计算机163万台。

　　具体到内蒙古，截至2019年9月，全自治区98%以上的旗县建成了“同频互动课堂”系统，覆盖2155所中小学校和教学点。

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清水河县窑沟乡宽滩小学是村里惟一的村小，在校生10人，老师7人，学生多为贫困家庭。目前开展双师教学的“同频互动”的设备已经铺设。图|财新记者 丁捷

　　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清水河县窑沟乡宽滩小学是村里惟一的村小，在校生10人，老师7人，学生多为贫困家庭。目前开展双师教学的“同频互动”的设备已经铺设。图|财新记者 丁捷

　　而在民间力量方面，自2013年起，多个公益基金会就陆续发起试点，将顶尖学校或是县城学校的课程与乡村学校连接。而商业教育机构比如新东方、好未来也在近两年加快行动，希望自己的网络教育产品既能赚钱，也能助力教育公平。

　　然而，财新记者宿慧娴、丁捷的最新采访报道显示，想要实现“屏幕改变命运”的理想，中国教育界依然有艰难的路要走。

　　技术设备麻烦多

　　远程名师教学+本地教师辅助，这样的“双师课堂”是目前教育界最看好的模式。但想要顺畅地上一堂双师课，并不是那么容易。

　　湖南省湘西地区沅陵县村小老师吴燕就时常感到无奈，“刮风、雷电、暴雨、下雪，都能切断学校的信号，或者停电。”因为天气原因，她负责的双师直播课常常无法准时开课，只能课后靠录播查缺补漏。

　　战胜了天气，还有网络拦路。吴燕所在的学校只有唯一的一根网线，专门用于连接多媒体教室上双师直播课。教室里的直播设备开机都要等待十多分钟。尽管其他普通教室也有“电子白板”，但受网络限制，目前只能用来播放幻灯片。

　　类似问题广泛存在于偏远贫困地区，而且越偏远，网络成本越高昂。在贵州松桃，2000元一年可以用上50Mbps网速的网络，多间教室同时直播也不会卡顿；而到了青海乐都，如果要确保直播双师课堂的质量，仅一个班就要花费2.5万元。当教学经费不足时，学校推动双师课堂的积极性会急剧下降。

　　技术设备出于各种原因未能启用，会造成很大的资源浪费。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武川县第二中学一间价值40万元的直播双师课堂教室，落成一年多来从未上过双师课。而在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喜德县尼波镇，一所小学的85寸电子白板也仅当做电视在用。

　　友成基金会副秘书长苗青观察到，在一些气候极度潮湿或干燥的深度贫困地区，大件显示屏、电脑、摄像头等设备安装后，老师不知道如何使用，一两年后不少设备都放坏了。

　　屏幕两端同步难

　　前文提到的武川二中，曾在2016年直播接入人大附中数学课，屏幕两端的学生同步听讲，但只坚持了一天——在武川二中听课的40多名学生一片迷茫，根本无法适应人大附中的学习进度和上课节奏。

　　“人大附中是全国最好的学校，我们这边的学生，很多是从村里升上来的留守儿童。你根本没法想到，有的到初三还不太会写汉字，差距太大了。”武川县第二中学的数学老师陈浩感慨道。

　　为了让学生们听得懂、跟得上，武川县第二中学将直播改成录播，而且还是结合自身教学有选择性的播放。如此一来，就失去了与名校老师互动的机会，双师的意义也受到了质疑，项目第二年便告终。

　　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的项目，采取了另一种两端差距更小的尝试，让村小接收当地县城小学的直播课堂——可村小学生依然无法跟上进度。

　　如何保持老师动力

　　双师课堂的本意，是通过技术节省师资、弥补师资差异，但从现实来看，屏幕两端的老师都要投入更多精力。

　　在课程输出端，老师不仅要做自己学校分内的事务，还要加大双师课堂教研投入力度，针对远端学生备课、磨课、上课、编写试题册。为提升授课质量，还要定期对远端老师进行培训，具体到如何互动、幽默、启发学生思维等。

　　远端老师也工作量成倍猛增。李琦是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土默特左旗白庙子镇中心校的教务主任，曾担任双师课堂的数学老师，由于采用录播模式，上课前一天他要先把视频完整看一遍，边看边标注，思考如何将视频内容本土化，一节视频课备下来通常要两个小时，如果视频传来的晚，备完课都已深夜。

　　配套保障机制和管理上的欠缺，也会导致问题：输出端的老师缺乏动力，接收端的农村教师大部分年纪偏大，难以接受学习新鲜事物。

　　买课缺钱让人愁

　　多年来汇入教育信息化的巨大财政资金，并没有在相关文件上明确分配规则。其中更多投入流向硬件铺设。

　　钱都用来买了设备，到了接入课程资源时，让贫困地区政府再自掏腰包为课程买单，就成了一大难题。而在一些资金充裕的地区，地方政府也常会质疑项目成效，不轻易批准。

　　双师课堂的制作、教研以及运营成本的确高昂。举例来说，按友成基金会与清华大学附属中学共同测算，从小学到高中全学科双师课堂，成本每年需1800万元，分摊到每个试点县的支出约30万元左右。

　　而北京四中网校的双师课堂费用，也由远端校当地政府支付，每家学校第一年的费用包含教学资源和技术培训，累计要超过40万元。

　　不论是公立学校、基金会还是教育机构研发的双师课程，都很难用自己烧钱的模式长期入驻农村学校，曾试水的公立校项目和基金会项目，有许多都已因此停滞。